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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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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獵

秋拉的獨立狩獵還是失敗了。

也許昨晚他被米歇爾狼群驅趕了, 並且還受了傷。

也許他選擇的狩獵對象就不對,但那可能是他最好的選擇了。

他被牦牛趕走後,最後看了眼河谷的前同伴們, 然後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溪邊。

懷特盯著秋拉離開的方向看了會兒, 思索道:“或許我們該給秋拉安裝上衛星定位器。”

——也就是在紀錄片中,動物脖子上常常戴著的那個。

但只有部分明星動物才會安裝上衛星定位器。人類一般會在給他們做身體檢查, 或者必須的救援時,把動物用麻醉放倒,給他們安上那個環。

米歇爾本來也該安上的,但她太聰明了, 也太敏銳了,最後, 人類只給如今狼群的狼王, 即米歇爾的孫輩戴上了定位。

秋拉曾經只是河谷狼群裏平平無奇的一頭公狼,河谷狼群合並之前, 他是其中一個群族裏狼王的幼崽。當然, 狼王幼崽也沒有什麽地位優勢,他依舊要加入狩獵,努力獲得食物, 在合並成河谷狼群後,他就更普通了。

他甚至不是一頭Omega狼。

但這次他的出走讓團隊中人都比較驚訝,確認了幾個地點的紅外攝像頭完好, 取走了監控之後,他們返回營地, 試圖弄明白秋拉出走的原因。

莉安負責挑出有秋拉的視頻, 楚聽烏在一旁幫忙查看,最後懷特推導出了過程:

“原來是地位更換。”

每個狼群中一般有兩頭Omega狼, 一公一母,經常在狼群游戲中承擔沙包的工作,並且在狼群內氛圍緊張時,要出來討好賣乖,改變集體的氛圍。

原本那頭公狼在狩獵中慢慢前進了一位,並且和Beta狼搞好了關系,在楚聽烏過來的前一天,他決定脫離Omega的地位,而順位下來,下一個成為Omega狼的就是秋拉。

秋拉沒有接受。

這頭年輕的灰狼在狼穴外不安地徘徊,與Beta爭執,最後和Omega打了一架。

秋拉身上多了幾個傷口,攝像機沒有拍到最後的勝負,但第二天,他就出走了。

Omega狼還是Omega狼,但秋拉不能回到狼群裏去了。

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開始了自己的獨自冒險。

雀斑把這件事po到網上,網友們既擔憂也好奇,還有人問:“那頭野狼呢?他還在嗎?”

——這指的自然是懷特在追蹤的那頭野狼,他闖入了三大狼群的中心地帶,他的命運同樣飽受關註。

楚聽烏在第二天洗漱時發現了那頭野狼的蹤跡。

狩獵者的嗅覺往往非常靈敏,睡一覺起來,她分辨了一下空氣中的味道,就能靠血腥味和腐爛的氣味判斷出昨晚有多少次成功的狩獵。

其中一頭大型獵物上沾著數頭狼類的氣味,所以應該是集群狩獵。

而目前,她暫時沒聞到單獨狩獵成功的“訊息”。

懷特招呼雀斑搬上器材,讓莉安和他一起出去,楚聽烏和那名負責聯絡的巡護員一同留守。

看其他人都走了,巡護員喊住她:“烏,你有什麽想要購買的食材嗎?”

楚聽烏一天只做一頓飯,而且大家都沒有吃米飯的習慣(她其實也更愛肉類),靠著做飯的手藝,她成功贏得了其他人的好感。

巡護員看上去很期待大廚給他們換點菜色。

楚聽烏就要了一些調料和面粉,以及一些更適合新鮮吃的肉類,最後才說:“能幫我帶一點金屬配件嗎t?我會讓人提前買好,只要帶進來就行。”

巡護員蹙眉問她要了單子,發現沒什麽危險物品後,才聳聳肩答應。

楚聽烏告訴他那是一些拍攝器材要用到的補充配件。

——是的,她決定再拼裝一個無人機出來。

原本那個不方便帶出國,她只好留給了三五五。

約定好後,楚聽烏爬上營地外圍欄的頂部,舉起相機。

巡護員從車內探頭出來,看到她穩穩站立的姿勢,“哇哦”一聲——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了,但風吹過來,楚聽烏站在只有半個手掌寬度那麽寬的欄桿上,紋絲不動,就讓巡護員心頭忍不住升起對華國人的刻板印象。

……說起來那其實不叫刻板印象吧?因為他們遇到的這個小姑娘完全符合那些印象啊!

懷特等人回來時,楚聽烏已經做好晚飯了。

今天運氣不太好,並沒有碰到狼,只看到了一頭高大紅鹿腐爛的骨架,在禿鷲進食時,他們也順帶取了個樣。

保護區這裏會對死亡的動物定期抽檢取樣,目的是為了確認動物是否死於傳染病。動物間的大型傳染病必須提前預防,否則就會像十幾年前那次一樣,大量的保護區動物接連死亡,使得當時星德斯克州的旅游業績極為慘淡。

不過,在雀斑回房間時,楚聽烏叫住他,給他傳了幾張照片:“這是我今天拍的。”

雀斑:“……哦,謝謝你。”

但他昨天也只是客氣一下而已,不是天天都需要讓這孩子幫忙拍——

“!??”

“這是河谷狼?你在哪裏拍的?你真的沒有出去過嗎?!”

楚聽烏給他的三張照片是河谷狼裏的兩頭狼王與狼崽希望,兩大一小的三頭狼趴在巖石上,母狼王與公狼王頭碰著頭,希望在地上打滾。其中一張他歪著腦袋看向鏡頭的方向,像是在發呆,又像是正在和人類對視,畫面清晰度很高,還有一張母狼王也轉過了頭,金黃的瞳孔淡淡地看過來。

楚聽烏當然沒離開營地,附近狼類的距離對她來說實在太近了,無需離開,她就能分辨出狼群的位置,剩下的工作就只有使用拍攝工具,調整焦距等等。

她擺擺手,回房間休息去了。

徒留雀斑糾結了半晌,然後,他嘆了口氣,去敲了懷特的房門。

第二天,懷特很熱情地邀請楚聽烏上車,並和同車另一位教授介紹道:“烏真的很擅長發現這些可愛的動物們,我認為她不僅運氣好,還有一種很敏銳的直覺!”

這次雀斑和莉安也在,那位教授的一名學生似乎有事,跟著巡護員離開了保護區。

兩位教授帶著他們三個“學生”,車上這次沒有巡護員,在開到一條岔路上時,懷特問楚聽烏:“我們還要繼續往前開嗎?”

楚聽烏已經聞到了前方的味道:“開。”

雀斑默默發動車子。

而後,楚聽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停下了。”

在他剎車的那一刻,草叢裏探出一顆灰色的狼頭,狼嘴裏叼著一只兔子。

“是秋拉,”這次懷特直接說道,“好小夥子,他更換了狩獵目標。”

一頭成年的公狼一天要吃幾斤肉,一只兔子當然不夠——他們以為秋拉會去狩獵一頭鹿,或者去撿其他狼群的剩飯。

當然,如果只有他一頭狼,他連剩飯都保不住,要抓緊時間和趕來分餐的食腐鳥類爭搶。

既然已經決定給秋拉安裝衛星定位器,並且開始追蹤記錄他的故事,懷特這次就沒有把車開走,而是在車頂架上了攝像器材,車上也安裝了攝像頭。

如果秋拉沒有明顯的抗拒,他們就會開車跟著他,一路跟到無法開車的地方。

雀斑:“所以,我們今晚可能不回營地。”

難怪這次開的車那麽大,後備箱裏還放著露營用的帳篷。

楚聽烏:“我們帶了麻/醉槍嗎?”

另一位教授回答道:“都帶上了,但現在不是麻醉秋拉的好時機。”

——他們會在兩種情況下選擇麻醉。

一是秋拉受傷嚴重,但逃脫了追捕,考慮過情況後,確定那樣的傷勢秋拉無法自愈,可能就會將他麻醉運走。

但一般來說,只有明星動物才有這種待遇,大部分時候,他們並不會介入動物們自己的鬥爭中。

二就是秋拉熟睡,時機正好,他們會給他打上少量麻醉,完成安裝衛星定位器的工作。

不過,有的野生動物很抗拒衛星定位器——

少部分聰明的會故意想辦法損毀它(雖然很難),還有的則可能行為異常,不停地蹦跳、嚎叫,極其厭惡身上多出這種東西。

人類就不得不幫它們把定位器解開。

他們決定暫時跟拍秋拉一段時間,再看看有無安裝的機會。

楚聽烏想了想,詢問過懷特後,打開了自己的直播攝像頭。

她把攝像頭對準了秋拉,車輛緩緩向前移動,不遠處的狼似乎已經發現了人類的車——狼類的嗅覺比人要靈敏百倍,但對狼來說,人類和車應該是一體的,即使再怎麽昏頭,他也不會狩獵這種大家夥。

於是雙方相安無事,觀眾們進入直播間時,看到的就是鏡頭中央的狼。

[點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楚師傅在放紀錄片,反應了兩秒才想起來,我去,是直播!]

[去翻了紅石營地賬號的消息!這是那頭叫秋拉的狼嗎?]

[當初關註您的時候真沒想到您也有今天……]

楚聽烏:最後一句好像不是什麽好話= =

粉絲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這時候都激動起來了。

如果他們看到的是一個本來就專註於發野生動物咨詢的外網博主在直播,大概並不會顯得這麽激情,但楚聽烏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一路看著這孩子從直播做貓飯變成跟拍保護區裏的野狼,都覺得——

[你的網是真的好啊!]

是的。

理論上保護區內是沒辦法直播的,楚聽烏的網絡當然是走了系統的路子,無論在世界哪個角落都可以順暢直播,播不了也可以從天上調衛星(系統語)。

也就是因為如今只有她在直播,直播後沒多久,直播間湧入了一些……靠AI翻譯看直播的人。

正是之前從營地團隊的賬號找到楚聽烏賬號這邊來,然後又發現楚聽烏在直播中的灰狼粉絲。

但因為翻到風華網來看直播,網絡總是不太穩定,甚至比直播中的楚聽烏還要不穩。這些粉絲的抱怨多了,風華網工作人員就給楚聽烏發消息,問能不能把她的直播同步到“風華網-海外站”。

風華視頻網做這個海外站做了有段時間了,但海外站的流量一直不好不壞,前段時間只有某個生活類UP主在海外站吸引到了一波大的流量,成為了站內一姐。

除了生活類之外,其他比較火的就是美食類和健身類,目前風華網海外站還沒有什麽能推出去的標志性視頻博主,工作人員也搞不明白,為什麽有些在國內很火的UP,把視頻發到海外站之後,就沒什麽水花。

系統告訴楚聽烏後,楚聽烏答應了,並且讓系統接手了自己海外站賬號的屏幕設計。

有系統在,可以直接進行更精準的多語言翻譯,無需讓觀眾自己使用工具。

也因為工作人員看到了楚聽烏目前直播的效果,上海外站後,幹脆一咬牙,給了她最顯眼的封面推薦位置。

楚聽烏直播一個小時後,國內賬號的流量略有下降,但海外站反而逐步增高。

進來看到直播標題的人先是一楞,腦海中閃過“紅石保護區也有可以直播的信號了嗎”。大部分人都以為楚聽烏只是去玩的游客,然而看到鏡頭裏出現的狼,又看到界面上的介紹後,才驚訝地發現——

主播居然正在保護區的核心區域!

秋拉在河邊喝了點水,又抓了一只老鼠,一邊吃一邊警惕地左右張望。

至於跟著他的車,他直接把車輛當成了不食肉的大型動物。

但車上的人也在吃肉,這個時候也是吃飯的時間點了。

楚聽烏在吃飯時,懷特知道她在直播,就和鏡頭裏的粉絲們打了個招呼,然後給他們介紹了一下當前情況。

有不少粉絲認出了懷特,在野狼的行為觀察這一課題裏,他也是比較出名的專家。

而楚聽烏就在旁邊默默幹飯。

懷特說完,她還在吃飯。

莉安吃完,楚聽烏正低頭撬罐頭。

雀斑在收拾東西,準備開車,楚聽烏正在用罐頭裏的湯汁t蘸面包。

[主播出門前沒有吃東西嗎?]

[感覺她吃得好香,但我看了下這個罐頭的標志,嘔,這個牌子我吃過太多次了,看到它就想吐,難道我們吃的不是同一種?]

[這孩子有點挑食啊,把肉都吃光了,水果只吃了一點,不過她喝了很多水。]

可能是因為鏡頭那邊的秋拉在打盹,所以外網觀眾們莫名開始關註楚聽烏吃飯,甚至還跟著她多吃了一碗。

不過,剛清完盤,楚聽烏就往車輛後方看了看。

懷特:“發現什麽了嗎?”

彈幕——

[?]

[這是在問主播?]

楚聽烏:“那邊有一頭受傷的狼。”

在她話音落下時,另一個分屏鏡頭也移動過去。

粉絲們只看到了遠方的樹木,以及下方趴伏著的草,太陽移動過來,將樹木打下陰影,至於狼……哪裏有什麽狼?

但楚聽烏調整了一下鏡頭之後,彈幕上飄過一排問號。

[等等,那不是一塊石頭!那是個狼?]

在楚聽烏發現的時候,秋拉似乎也發現了。

同時關註著兩塊屏幕的觀眾註意到秋拉停止了撕扯,向樹林方向眺望,然後發出一聲悠長的狼嚎。

半晌,對面也發出了一聲狼嚎。

於是人們看到那頭狼從樹林後面走了出來。

懷特激動地拍了一下大腿:“是他!”

是他一開始就在追尋蹤跡的那頭野狼!

一開始就有關註營地賬號的粉絲也反應過來了,非常激動——

[天吶!上帝啊,我們是和懷特一起發現他的嗎?]

[我之前以為我要一直等待賬號更新,提著心等待這個小夥子的新消息,結果居然能看到直播……而且我們居然能比懷特早一步看到他!?]

[不不,第一個發現他的是這個小姑娘,然後才是我們!]

[感謝博主!懷特上次是不是說,如果這個小夥子沒有離開河谷區,再次見到他時就給他取名來著?]

保護區的狼一般會向粉絲征集姓名,而營地先發現了這頭狼,所以默認向營地賬號的粉絲征集他的名字——除非他其實是其他群族裏的狼,已經有了名字。

懷特也看了眼彈幕,承認的確有這回事,不過他們現在在外面,沒法發布新的博文,讓粉絲靠點讚量取名——

楚聽烏:“在我的直播下面呢?”

坐在駕駛座上的雀斑:“= =”

有、有一種自己的工作要被搶走了的緊張感。

不對,他們本來就是輪流運營賬號的啊,這不是他的工作!

粉絲們取名,但也有人潑冷水——

[但秋拉和小夥子相遇了,他們倆現在都受傷了,而且都需要食物,而且還是兩頭公狼?真的現在就要取名嗎?]

兩頭受傷的公狼相遇,如果此時再出現獵物,很可能就會發生血案。

但也有可能,他們會謹慎地彼此對視,然後默默分開。

秋拉並沒有動,他身後就是淺水溪,此時他又叫了一聲。

對面沒有名字的公狼突然往秋拉的方向小跑起來。

兩個攝像頭分別拍攝兩個方向,最後,畫面自動合二為一了。

秋拉和公狼就只有一個沖刺的距離了。

粉絲們替他們捏了一把汗。

雖然秋拉並不是明星狼,公狼也只是從外面流浪過來的野狼——但人類似乎天生會期待更圓滿的結果,不喜歡看到血案。

這頭狼受了傷,也許很努力地獵到了自己今天的食物,肚子剛剛有了飽腹感,恢覆中的傷口癢癢的。他期望被一個群族收留,或者和一頭小母狼組成一個新的家庭。

——而另一頭,和他一模一樣。

兩頭狼不遠不近地對視著,最後,無名公狼撲了過去。

懷特倒吸一口涼氣。

但接下來的發展和他想象地不一樣,無名公狼把秋拉撲倒後,把他壓在地上,然後舔了舔他的嘴巴,秋拉則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最後發出一聲短促的狼嚎。

公狼松開前肢,秋拉站起來,兩頭狼的腦袋湊到了一起。

他們互相蹭了一會兒,懷特註意到,“小夥子”的傷居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而秋拉的傷口還對他的生活略有影響,打起來的話,秋拉劣勢一定更大。

但他們沒有打起來,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看了一會兒溪水,然後渡過溪水,往更遠處走去。

“他們……”懷特喃喃,“他們也許決定組成一個臨時的組合,一起狩獵。”

[天吶……]

[我們看到了一個很少見的情況。一般來說,公狼和母狼組成家庭後,才會吸納外來的同性狼(而且往往是在生育了幼崽之後),因為公狼很可能威脅到他的地位。而在離開狼群後,沒有找母狼,先找了一位同伴,也許是因為他們恰好都受傷了!]

這是個極端巧合的情況。

受傷的公狼意識到沒法獨自狩獵,餵飽自己的肚子,而他遇見的另一頭狼同樣受了傷,同樣沒有狼群收留。

在徹底傷愈之前,公狼們的臨時聯盟應該都不會破裂了。

在他們離開有一段之後,懷特才讓雀斑開車渡過小溪。

但車子在溪水上顛簸時,懷特還在很興奮地說話:“我很少遇到這種情況,但看到這一幕讓我非常激動——狼是我目前看到的最具有人性化且同時擁有小社會的動物,而個體的不同行為又會讓我覺得對他們的了解更多了一點……但我依舊感到永不滿足!”

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研究另一種生物中,每探明一點他們如此行動的秘密,就讓他的心頭產生一次滿足的飽脹感。

對懷特來說,北美灰狼是一種極為迷人的動物。

懷特:“那麽孩子,你為什麽會來研究它們呢?”

楚聽烏:“= =”

楚聽烏:“你邀請我了啊。”

懷特:“哈哈哈,可是你快到六月才給我答覆,我想原因不止有我的邀請。”

楚聽烏:“……我聽說能親眼見到米歇爾的人很少,我對這位老祖母很好奇,所以想來看看。”

懷特不停點頭:“這就夠了,不論是因為好奇,還是因為深愛,理由是不分高低貴賤的!而我想,你總會喜愛上它們的。”

您很有自信。

楚聽烏托著腮,看著窗外的草木向下倒伏,太陽金色的光照亮了葉片間藏著的雨露,空氣在以人類無法感受到的方式微微震動,她的直覺告訴她不久之後會下一場雨。

那場雨不會持續太長時間,而她沒有看著鏡頭,只需要用雙眼凝望,就能看到秋拉和那頭公狼正在謀劃著如何狩獵一只紅鹿幼崽。

鹿崽鉆在媽媽的肚皮下面,成年紅鹿警惕地環視左右。

對了,不應該叫“那頭公狼”了,看過評論區後,懷特說:“他的名字就是沙恩了。”

一頭仁慈的、因而顯得有些可愛的狼。

秋拉和沙恩的狩獵開始了!

成年紅鹿的體型其實比灰狼要大,所以他們選中了那只幼崽。

但他們也必須警惕紅鹿媽媽的反抗,媽媽的蹄子很可能讓他們的狩獵無功而返。

當兩頭狼越靠越近時,紅鹿媽媽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叫了兩聲,喊上幼崽,就要換個地方。

沙恩動了。

他比遇到秋拉那時候跑動地更快,像一團灰黑色的影子一樣,追在兩頭紅鹿身後,紅鹿媽媽不停地蹦跶著,想要和這頭狼繞圈。

但楚聽烏發現,她似乎意識到了這只是一頭狼,而不是一起狩獵的狼群。

幼崽顯然跑不快,在某個瞬間,紅鹿媽媽突然調過腦袋,對著沙恩撩起蹄子,用力一頂。

她把幼崽藏在身後,而此時,趁著沙恩和紅鹿媽媽纏鬥,秋拉突然出現,咬住了紅鹿幼崽的脖子。

紅鹿幼崽尖叫時,紅鹿媽媽顯然受到了影響,她轉頭就要去拯救自己的幼崽,但沙恩對著她狠狠咬了一口。

紅鹿媽媽的蹄子在泥土上劃了一下,似乎遲疑了半秒,但在兩頭狼都看過來時,她悲叫一聲,拋下幼崽轉頭跑開。

跑開了一段後,她似乎又反悔了,想要回頭去搶下自己的幼崽,但沙恩擋在前面,秋拉咬著紅鹿幼崽的脖子拖行,血從傷口處慢慢流淌出來。

當沙恩做了個往紅鹿媽媽的方向沖刺的動作後,這頭紅鹿還是放棄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巖石後面。

直播鏡頭拍下了全部過程,鏡頭後和網線那段的“觀眾們”都屏息看著。

這不是紀錄片裏的畫面,這就是當前發生的事情。

他們看到了一條生命在眼前逝去,而另外兩條生命靠著它的血肉活了下來t。野生動物的狩獵往往是為了生存,而即使生存下來,他們的生命也註定沒有動物園裏的動物長久。

但這樣的狩獵是沒有意義的嗎?

也許這個問題,就是大自然給人類設下的謎題。

而除了感嘆之外,現場觀眾中還有幾個心情不一的。

比如楚聽烏。

在狩獵開始時,她放在車窗旁的手指就忍不住縮緊,在玻璃上按下了一點模糊的印子。

她能感覺到一種由基因深處升起的沖動——在夢境課堂裏,她都是和更大更強壯的野獸搏鬥,而且可能是“未成年屏蔽”之類的緣故,那些動物甚至不會流血。

而現在,看著眼前這場真正的“實戰教學”,楚聽烏才發現系統為什麽讓她找一個媽媽來教導她。

因為親眼看到和視頻裏看到,或者模擬中看到,都是不一樣的。

她能聞到血腥味,能聽到灰狼們的喘息,甚至每一次撕咬時心跳的聲音,她能聽到灰狼發力時雙足與地面產生的摩擦聲,腦海中本能地產生了更加立體的畫面。

然後,楚聽烏把自己代入到了畫面中。

如果她是狼,她會怎麽做?

但她不是狼,她會用貓的方法,或者說,更大型的貓科動物的方法。

而且她也不是貓,所以她不會上牙齒,但如果帶上合適的工具,她相信她也能完成這場狩獵。

一點奇怪的野望在她心裏升騰,但最後楚聽烏還是把它壓了下去:

野獸的狩獵是為了生存,而她如果“狩獵”那就是為了好玩了。

……怎麽感覺更像貓了。

心情不一的還有系統——

系統:“(抽泣)”

楚聽烏:“……”

系統:“幼崽……”

楚聽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而人類不會插手這種正常的狩獵。

系統:“不,不是這頭紅鹿幼崽——我只是想到了崽崽你,嗚嗚要是崽崽受傷了但我沒法幫你該怎麽辦啊,就像這頭母鹿一樣……(抽泣)”

楚聽烏:“……”

所以你代入的角色是母鹿,然後我是那只,只能被媽媽保護的幼崽嗎!

她明明很能打的!睜開眼睛看看,你家崽很能打的!

帶著一種淡淡的嫌棄與不好意思,楚聽烏把系統彈開,便聽到懷特說:“我們在距離沙恩和秋拉比較遠的地方選擇一個紮營地點吧。”

雖然太陽還沒落山,但有野外露營經驗的人都知道,紮營要趁早。

他們一般選擇地勢偏高的地方,撒上驅蟲的藥粉,在車旁安置一個營地。

今天出來發現了沙恩,並且成功給他取了名字,還看到了他如今的情況,懷特心裏非常滿足,他看了地圖,讓雀斑往西邊開,但正在車子掉頭時,楚聽烏突然說:“停一下。”

懷特還沒開口,雀斑已經踩下了剎車。

懷特:“?”

雖然他的確是準備聽楚聽烏的話,但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

楚聽烏:“有狼……不,有狼群。”

懷特和另一位教授都下意識屏息,用目光詢問狼群在哪個方向,直播還沒關閉,粉絲們立刻興奮起來了,紛紛詢問楚聽烏具體情況——

[神,告訴我們是哪個狼群吧?]

[你怎麽能對神要求這麽高,只要是超過三頭狼的群族就可以了,也許是有狼群在狩獵,神,告訴我們方向就行!]

不小心掃到彈幕的楚聽烏眼角抽了抽:大家好像根本不在意她是怎麽知道的,但非常高興有她這個找狼雷達。

不過她的確知道是哪個群族來著……

目前,或許只有這一個狼群一次狩獵能出動這麽多的狼。

先出現在鏡頭裏的是奔跑中的牦牛群,而牦牛群中裏灰色的、白色的和純黑色的影子,這三種顏色的狼同時出現,就只有一種可能!

雀斑:“米歇爾!”

鏡頭裏還沒看到米歇爾,那頭白狼是米歇爾的曾孫女了,前面那頭黑狼是米歇爾狼群的母狼王,而最前方領頭的灰狼是狼群裏的公狼王。

他們的目標是一頭成年的牦牛,以及旁邊的牦牛幼崽。

更多的狼跟在後面,進行包抄和分割,把狩獵目標從群族中驅趕出來,不停地撕咬它,後方的母狼王完成了最後一擊。

懷特有些驚訝:“米歇爾大概在狼穴裏看顧幼崽吧?”

不然,母狼王一般是不會在幼崽還未成年的時候加入狩獵的。

像他們這樣觀察了這一狼群很久的專家,輕輕松松就能數出狼群裏狼類的數量,以及每一頭狼的名字。

楚聽烏聽著懷特的介紹,把每一頭狼給對照起來,手中則不停調整著鏡頭,而車緩緩向後退著。

如今狼在上坡,他們在下方,雖然這些狼突然想要襲擊車輛的幾率很低,但還是不要出現在它們的視線中更好。

就在雀斑看著後視鏡倒車時,他突然聽到楚聽烏說:

“米歇爾。”

楚聽烏說話就和他感嘆不一樣了……雖然才認識了幾天,但雀斑並沒意識到,楚聽烏靠著自己從不虛言的說話方式,在營地幾人中贏得了莫名的尊敬,即使她不給理由,沒有相關學歷,之前從沒有過狼群觀察的經驗,但她說出的話也會得到重視。

他此時就立刻擡起了頭——

然後他的視線範圍內出現了一抹白。

狼群已經撲倒了兩頭牦牛,開始撕咬,撕著肉條的同時還偶爾擡頭看一眼。當它們的視線範圍內也出現那熟悉的白色時,狼王擡頭長長嚎叫了一聲。

山坡上的米歇爾回了一聲狼嚎。

她看上去的確年邁了,她的毛發比起自己的後代已經沒那麽有光澤,即使食物相對來說較為充足,但她還是比群狼更瘦一些。

她擡起頭,金色的瞳孔似乎越過山坡,看到了下方的車輛。

狼的記憶很好,她似乎認出了開車的人類:“嗷嗚——”

然後,米歇爾一躍而起,一同加入分食的隊伍中。

跟著狼群尋找機會的烏鴉在山頭起落,於半空中盤旋,像一抹黑色的風。

-

團隊最終還是找到了落腳點。

他們所在的山頭和米歇爾狼群狩獵的山頭隔著一條深溝相望。

雖然和狼距離這麽近,但大家心裏居然沒有什麽緊張感,只有一種無言的興奮。

懷特在和另一位教授商討,雀斑在對著食物發呆,只有楚聽烏和莉安有認真吃東西。

楚聽烏本來想要關掉直播,可粉絲們紛紛留言又打賞,哀求道:

[神,吃播也可以,吃播我們也可以看的,再讓我們看一會兒吧!]

你們究竟想看什麽?她又沒用紅外相機直播,天色暗下來就什麽也看不到了啊。

楚聽烏默默吃飯,但她註意到莉安擡頭看了她好幾次。

最後,莉安的目光落在楚聽烏的飯盒裏。

她依舊保持著晚上做一頓的習慣,在紮好營地後簡單地把之前做的飯菜加熱了一下。

而她自己飯盒裏的肉是最多的。

莉安:“可以給我一點點嗎?”

她對著楚聽烏雙手合十——大概是知道楚聽烏的食量,所以莉安說出這話時顯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又加了一句話:

“咪嗚?”

楚聽烏:“……”

“咪嗚……”

楚聽烏:“給。”

想吃可以直接說……真的不用管我叫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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